【香菇】坠

无边际的黑，滴滴答答落不尽的水，项豪廷伸出手，却什么也没有抓住。

他分不清滑落的是眼泪还是血滴，像是被人抽去了灵魂的提线木偶，麻木的向前走，一直向前。

眼前循环播放的是于希顾的手从自己手中慢慢抽离，最终狠狠坠落，溅起的水花被湍急奔涌的水流吞噬带走，最终什么也没有留下。

除了自己。

项豪廷拖着疲惫的身体，感受着手掌中于希顾残存的最后一丝温暖也消失殆尽，缓缓闭上眼睛，向着于希顾离开的方向倒下去。

 

“咚”的一声，预想中的疼痛如期而至，却没有感受到水涌进气管中的窒息，项豪廷疑惑的睁开眼睛，却被从窗帘的缝隙中漏进来的阳光晃了眼睛，等缓过神，就看到于希顾举着手机笑弯了腰，

 

“项豪廷，你是做了什么梦，居然可以从床上摔下去，真的好糗哦哈哈哈哈。”  

项豪廷揉揉眼睛，起身冲到于希顾旁边，一把把人抱到怀里，狠狠的，像是要把人揉进骨血里，于希顾拍拍项豪廷的背，刚想开口，就感受到一滴温热的眼泪滴到脖子上，于希顾回抱住微微颤抖着的项豪廷，

 

“是出什么事情了吗？”

“没有。”

项豪廷摇摇头，

 

“只是觉得，睁开眼睛就可以看得到你，真的很幸福。”

“吼，你今天怎么了，奇怪诶，你哪天睁开眼睛没有看到我？好啦，松手了啦，我准备了早餐，快点收拾好过来吃东西。”

项豪廷整理好情绪，把恐怖的梦境从脑海里赶出去，像往常一样，走向餐厅，开启平淡却温馨的一天。

 

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，那夜的噩梦似乎是上天跟他开的一个玩笑，渐渐被遗忘，可生活就像是一个循环，梦境也是如此。

耳边依旧是滴滴答答的水声，项豪廷看见水一点点漫过于希顾，于希顾的嘴不断张合着，声音却被水声阻隔，像是一场默剧，参演人员却是自己，一直到水淹没于希顾，他也没能向前一步。

 

醒来后的项豪廷一整天都有些心神不宁，直到于希顾下课回家，却发现于希顾身上都湿了，头发都在滴着水，连忙从浴室取了毛巾出来，把人裹了进去，

 

“你这是怎么搞得啦，怎么湿成这样，你们大学里举行泼水节吼。”

于希顾一边擦着头发，一边闷声答道，

 

“哪有啦，都是今天运气不好，都到楼底下了，突然就被淋了一身水，原来是楼上有人正好端着水出来准备洗东西，结果滑了一下，水都泼出来了，我正好在下面，就这样咯。”

项豪廷去厨房煮了一碗姜水，等于希顾洗好澡出来喝，听着浴室哗啦啦的水声，思绪却飘向了昨夜的梦，恍惚间，梦里的于希顾和现实中的于希顾慢慢重合，项豪廷猛地回神，开始怀疑起这个梦的缘由，会不会是自己做了一个预知梦？这个念头刚一浮现，项豪廷就立即否定了这个缘由，可这种会失去于希顾的恐惧就这样在心里扎了根。

于希顾带着一身水汽从浴室出来，感觉项豪廷怪怪的，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，

 

“你怎么啦，是在学校遇到什么麻烦吗，感觉你今天有点闷闷的。”

“也没什么事啦，对了，你最近出门小心一点哦，离水边啊什么的都远一点，我最近查了一下运势，要小心水。”

“诶，什么时候你也开始关注运势啦？”

“就最近才开始看啦，反正你注意就对咯。”

“好啦好啦，我记住啦。”

 

在接下来的日子里，项豪廷隔几天就会做一次噩梦，梦里的他不管做多少努力，都改变不了失去于希顾的结局，直到他做了一个全新的梦，梦里的他回到了高中的时候，一切看起来和当初没什么分别，直到他看到梦里的自己和于希顾擦肩而过，像是陌生人一般，没有搬走于希顾的课桌，没有一起补课，没有一起看星星，没有一起过生日，没有住进属于两个人的房子里，才发觉，梦里的自己和于希顾，从擦肩而过的这一刻起，两个人的生活就此分开，成了两个世界，可这样，于希顾的生活却没有任何的意外，坚强努力平淡的，活着。

 

醒来后的项豪廷翘了一天的课，在两人一起生活的房子里慢慢走了一圈，像是要把所有的点滴刻在记忆里，然后转身离开了这里。

回到家的于希顾发现家里空无一人，打开灯发现了静静躺在桌上的一封信，

 

“希顾，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，我已经离开了这座城市，有很多的话想跟你说，可是当我看到你眼睛的那一刻，所有的话都说不出口了。”

“原谅我用这样胆小的方式跟你说再见，我不想看见你难过的样子，所以自私的先离开。”

“希顾，就到这里吧，忘了我。”

“希望以后你可以有更好的生活。”

 

离开的项豪廷并没有走多远，而是在附近租了一个房子，他看着于希顾慢慢把所有悲伤放进心里，看着于希顾慢慢重新习惯一个人的生活，看着于希顾还有呼吸有心跳，看着于希顾的身边再也没有自己。

 

离开台南的那天，项豪廷久违的做了梦，这一次，他终于听到于希顾在讲什么了。

他说，你在水面之上，我在水面之下，我们之间永远隔着一条河。

他说，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，美好的像是可以拥有一切。

他说，是你完整了我。

他说，你快回去吧。

 

四面都是白，床上躺着的人成为了房间里唯一的色彩，他的眼球转了转，缓缓睁开了眼睛。周围突然变得嘈杂起来，

 

“422床病人醒了，快通知主治医师过来。”

“儿子，你终于醒了，爸爸妈妈还有妹妹，等了你好久。”

“病人家属先冷静一下，病人刚醒来，千万不要刺激到他。”

随着意识的逐步回笼，项豪廷的记忆一股脑的涌了上来，他去了珠峰，要去最高的地方看星星，返程的途中却遇到了暴风雪，幸好被搜救队带了回来。

项豪廷盯着天花板，鼻尖充斥的消毒水的味道把他拉回到了现实，原来除了永远的失去了于希顾，别的都是一场梦。

 

我是他的救赎，我是他的罪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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终于把之前做的梦写出来了，祝大家2020521。